武术精髓之:武术“道”的奥秘

中国武术说到底是一种文化现象和文化活动,就精神升华角度而言,则可称之为“道的层面”。这个层次是操作活动的自我认识和自我实现,涉及武术活动中人们对拳理的哲学理解,也指拳艺在自我意识层面上的迁移和泛化,或者指练拳过程中的精神升华。它是拳艺发展中的最高逻辑层次。我们知道,任何一种形而下的技艺在其自身发展过程中,都要有一种形而上的理论解释和哲学论证,由此引申到它跟其他技艺领域的关系,并进一步融合到整个社会“大文化”之中。
此外这里还有一点特殊的东西,就是跟其他多数中国式技艺一样,中国武术尚未从中国哲学思潮和一般技艺思想中完全分化出来,形成自身相对独立的“武术学”。它直接借用中医理论作为自己的生理学解释基础,借用古典兵法构筑自己的技击操作技术框架,借用传统哲学进行整体性的拳理阐释。所以李力研先生在《野蛮的文明》一书中比较东西方“体育”特征时,明确地指出:“东方体育是一种哲学体育,其实质是对宇宙的把握”;而“西方体育是一种物理体育,其实质是对生命的展现”。我们知道,在人类精神发展史中,先有哲学后有科学,科学是哲学的女儿。由此武术又“返璞归真”地回到自己最早的精神原点上。不过,武术作为一种相对独立的文化和技艺活动,又总是有自身特定的社会内容和精神追求。由此人们便由技进道、从“术”到“学”去穷究“天人之际”和“古今之变”,通过整体性的定位和定向从而使自己的操作上升到“形而上”的哲学层面,通过哲学范畴去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理论的解释、说明和推演、发挥,并由此实现自身在精神上的发展和超越。操作手段层面上的武术、武技和武艺、武功,于是也由此上升为操作精神层面的武学、武识和武道、武德。
传统武术理论的超越层面是修性理论,其基本任务在于普遍联系的大化流行网络中寻找自身的历史位置,探究生命秘密,提升人生境界,解决操作主体的自我认识、自我完善、自我实现和自我超越的问题。在这里,它强调的不是本体分析和对象反思,而是反求诸己和去蔽悟真。其主要特点是:在“天人合一”观念引导下,努力整合日益分化“自然”与“人文”两大领域,强调宇宙大全那大一统的“一气流行”;其“见性归真”的社会学意蕴,也不限于执着当下的认识自己和实现自我,更多的还有历史演化的防止异化和寻找可能。这也是外国文化中没有或少见的东西。这里需要注意的修性并不是说教,它特别强调自我觉悟而不是标榜诉求或复制教条。其操作运行的基本内涵是人们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其心理学意蕴则是人在社会化过程中独立人格的形成和高峰体验的出现,此外还涉及一些现代心理学所说的潜意识和无意识问题。传统武术最终处理的是人跟大环境的“天人关系”,系统论上是系统跟环境的关系,哲学上属于必然与自由的关系。它在把理想奠基于现实的前提下,更让现实趋向于理想,把“合规律性”跟“合目的性”统一到人的活动当中,使未成的应然转变为已就的实然。它的基本范畴,从“天道”上来说是阴阳有无,从“人道”上来说则是性情志趣。其表现出来的文化精神和特色,便是人们经常说的“万物一体、天人合一”;而这天人沟通、互相融和的中介环节和综合表现则是“神”。作为中国武术成熟代表的太极拳在这里所表现出来的主要特色,则是客观感受的“虚无”、“空灵”和主观体验的“虚静”、“空明”的统一。它通过“阴阳相济”复归“自然之道”,呈现出应物无方、阴阳不测、穷神知化、知几其神的特点。
(一)天道:阴阳有无
在中国武术中,阴阳有无首先是偏于自然客体的天道范畴,但又得通过拳术主体的操作体现出来,以天道证人道,以人道行天道,实质上表现了人道运行的基本特点。
(二)人道:性情志趣
任何文化现象和文化活动都不能离开“人”这个主体。太极拳作为一种操作技术,是围绕人的内外各种需要和满足而展开和升华的。其所遵循“天道”的客观规律,也是要通过“人道”的主体规定而体现出来并加以评价的。我们的古人认为:“天道”的阴阳、有无,本于“无极”或“太极”本身的不断演化,“人道”的性情、志趣,则本于“天命”或“天理”的具体流行;而这“无极”、“太极”跟“天命”、“天理”,在实质上又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性情志趣是融入人类生命体内那“天理”的自然表现。在实际生活中,人们一方面基于“无极”、“太极”的“理一分殊”而“格物致知”,用精神“内向运动”来把握普遍性的“天理”;而另一方面则又基于“气化万物”而“身体力行”,让精神“外向运动”去“践履笃行”实施内在的道德律令。这又是一种“双向的运动”,但它跟西方人所说“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主观世界”的“双向运动”意味又刚好相反。中国式的“双向运动”是“先内后外”,而西方式的“双向运动”却是“先外后内”。
(三)造化:神妙万物
太极拳中,作为阴阳有无和性情志趣中介环节和综合表现的是“神”。这是人类实践过程中客观规律主体化和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果。神妙万物,一方面在功利的层面上体现看人类活动假借外物的创造特性,另一方面在超越的层面上又体现了人类文化的自由精神,在“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双向建构过程中,体现出一种“审美式”的人生态度。对“神”的追求是中国人自我主宰的追求。
文章来源《至武为文——中国传统武术文化论稿》